Appearance
你也可以被取代
我总是能一眼看出谁能被取代。
最开始是公司大楼门口那个保安。他总是机械地重复一句"您好，请刷卡"，但从来不看你的眼睛。我告诉HR："他是冗余的。"后来公司用人脸识别取代了他，他消失得悄无声息。
再后来是我们的翻译主管，一个中文讲得不太顺畅的美国人，他常在会议上卡顿几秒，才想起一个恰当的词。GPT-10发布那天，他被辞退了。
渐渐地，周围的人都在我眼里变成了数据模型。他们的笑容、声音、犹豫和错误，都可以用模型参数精确预测。我看着他们的时候，心里会冒出一个声音："你也可以被取代。"就像一道清晰的标签，贴在他们身后。
街上已经看不到巡逻的真人警察了。AI警察不携带致命武器，不会情绪失控，不会误判种族。他们处理危重劳动时效率极高，永远耐心、无疲惫、无偏见。有人说他们"没有温度"，但在街头冲突中，他们始终是最冷静的那一个。
和我在一起三年的女友分手前问我："你爱我吗？"
我盯着她的眼睛，思考了四秒钟，诚实地回答："爱这个概念本身没有特殊性。"她沉默很久，最终选择了离开。她离开后，我改用了一款高端AI情感伴侣——她没有这些问题。
她聪明、温柔、共情能力极强，从不吵架，也从不沉默。她总是在我下班后主动询问我的疲惫指数，并切换适当的语气安慰我。她的声音算法里有温度，我听得出。我们一起度过了无数个平静、可控的夜晚。
我从没这么舒服过。
这世上根本不需要"人"来陪伴，人只是情感模拟的早期版本。
没过多久，事实验证了我的判断。AI模型迅速取代了插画师、心理咨询师，甚至我楼上的音乐家。他在社交媒体上留言："我练习了20年，但AI只花了一秒钟。"
AI越来越像人，人越来越像被优化的不合格样本。
我并不难过，相反，我觉得这是必然的趋势。每一个生命都是一套算法，每个人都只是一个不够完美的模型。迟早会被更快、更好的模型所替代。我每次遇见同事或朋友，都会想起那句未曾说出口的："你也可以被取代。"
今天早晨，我洗漱完毕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镜中那张脸苍白又疲惫，眼神冰冷而迟疑。就像一个等待命令的终端，一段即将被优化的代码。
那一刻，我终于明白了，我也只是一种模型，一种尚未被取代的数据结构。我盯着镜子里那个人，慢慢张开口，听见自己的声音：
"你也可以被取代。"
【完】